1 雨夜血案
七岁那年的雨天,我永远记得衣柜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缕光。
"五、四、三、二、一!望舒藏好了吗?"
爸爸林志国拖着长音在客厅里转圈,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嗒响。
七岁的我蜷缩在核桃木衣柜里。
透过雕花缝隙看见妈妈陈雯对我悄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孩子真会藏。"父亲假装抱怨着推开卧室门,手指拂过书架上那套《唐诗鉴赏辞典》。
那是昨天他们刚给我买的七岁生日礼物,尽管离我生日还有两周,但身为语文教师的父亲总说"提前浸润诗书之气才好"。
这是我们全家周末的传统游戏。
爸爸林志国是中学语文老师,妈妈陈雯是钢琴教师,每到周末,他们就会想出各种游戏陪我玩耍。
今天下雨,躲猫猫成了最佳选择。
我透过衣柜门的缝隙,看到父亲假装笨拙地翻找各个角落,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望舒藏到哪里去了"。
母亲坐在沙发上笑看着这一幕,手里织着一件粉色毛衣。
那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我们的游戏。
"谁啊?"爸爸走向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
"物业电工,楼下反映您家电路有问题,我来检查一下。"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我看见父亲犹豫了一下。
最近小区确实贴出通知说有电路检修,但没想到会周末上门。
母亲放下毛衣针,走到父亲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稍等。"父亲解开防盗链,拧开了门锁。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多年后我回忆起来,仍像一场模糊的噩梦。
门开的一瞬间,一个黑影冲了进来。
我看到银光一闪,爸爸捂着脖子后退两步,鲜红的液体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
妈妈尖叫着扑上去,却被那人反手一刀划在脸上。
"救命!救——"母亲的呼救戛然而止,那个男人——我后来知道他是连环杀手张明德,他将刀深深刺入妈妈的胸口。
爸爸妈妈都倒下后张明德并没有停手,他骑在爸爸身上,一刀又一刀。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仍能看清那个男人在客厅里翻找着什么,最后拿走了妈妈的钱包和爸爸的手机。
他甚至在离开前,从容地洗了洗手,用爸爸的毛巾擦干。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依然蜷缩在衣柜里,浑身发抖。
是邻居王阿姨报的警,她说听见了尖叫和打斗声。
"这里还有个孩子!"一名女警打开衣柜门时惊呼。
2 复仇的种子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客厅地板上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白布已经被染红,下面还在渗出暗红的血迹。
"别看,宝贝,别看。"女警挡住我的视线,但为时已晚。
那幅画面已经永远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
"望舒,该起床了,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葱油饼。"
爷爷温和的声音将我从噩梦中唤醒。
我睁开眼,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洒进房间,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文学书籍和我的日记本。
墙上贴着几张奖状——市作文比赛一等奖、省青少年文学创作金奖。
十年过去了,十七岁的我已经长大了。
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优异,才华横溢,乖巧懂事。
"马上来,爷爷。"我揉了揉眼睛,迅速换上校服。
餐桌上,奶奶李芳正在倒豆浆。
六十五岁的她头发已经全白,但脊背挺直,举止优雅,仍保持着退休语文教师的风范
爷爷林书平正在往我的笔记本里夹银杏书签。
"昨晚批改到你们学校高一学生的作文,竟然有人引用了你发表在《少年文艺》上的句子。"
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骄傲,就像当年在产房外郑重写下“望舒”时一样。
"昨晚又熬夜写小说了?"爷爷林书平推了推老花镜,指着我眼下的淡青色。
"嗯,新书的结局一直写不好。"
我咬了一口酥脆的葱油饼,满足地眯起眼,"奶奶的饼还是天下第一。"
"少拍马屁。"奶奶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笑意。
“对了望舒,你爷爷的安眠药快吃完了,放学后你去找老赵再拿一些。”
"还有啊,拿上药早点回来,对门的李奶奶说给你留了些她老家寄来的蜜枣。"
我点头一一记下。
李奶奶是独居老人,儿女都在国外,我经常帮她买菜、取快递。。
"我走了!"我背上书包,在门口弯腰穿鞋。
"等等。"爷爷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虽然还有两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笔身上刻着我的名字。
"希望它能帮你写出更多好故事。"爷爷拍了拍我的头。
我紧紧抱住爷爷,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和墨水味。
课间时,三五同学围在我桌前讨论文学。
"望舒,下个月的文学社演讲你真要讲犯罪心理学啊?"好友苏琪咬着吸管问:"大家都期待你讲古典文学呢。"
"换个题材更有挑战性嘛。"我微笑着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连环杀手的案例分析。
"我对人的阴暗面很感兴趣。"
"你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苏琪摇摇头,"对了,周六我生日,来我家吃饭吧?我妈说要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当然去。"我合上笔记本,笑容甜美,"需要我带什么吗?"
"带你的笑容就行了。"苏琪捏了捏我的脸。
"你都不知道我爸妈多喜欢你,整天说'要是我们女儿有望舒一半懂事就好了'。"
——
放学后,我去医药店拿了爷爷的安眠药后拐去了社区图书馆。
管理员张阿姨一见我就笑了:"望舒来啦,《犯罪心理剖析》已经到了,我特意给你留着。"
"谢谢张阿姨。"我接过厚厚的书籍,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这是我自己烤的饼干,您上次说孙子爱吃。"
"哎哟,你这孩子..."
我走向心理学专区,熟练地查找着资料。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一个特定的案例——张明德,那个夺走我爸妈的连环杀手。
虽然张明德早在十年前就被执行死刑,但我对他的了解可能比当年的办案警官还要深。
我知道张明德有个七十岁的父亲张富贵和六十八岁的母亲王梅,住在城西的老旧小区。
我知道这对老夫妇在儿子被捕后不但没有向受害者家属道歉,反而多次在媒体前宣称儿子"是被冤枉的"。
我还知道,尽管年迈,这对夫妇在邻里间口碑极差,经常为小事辱骂邻居,甚至故意破坏公共设施。
"望舒?这么晚还在用功啊?"张阿姨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抬起头,带着温和的笑容:"马上就走。"
再过一年,我就十八岁了。
成年意味着很多事,包括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
“望舒啊,蜜枣记得放冰箱。"李奶奶的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
二十五岁的我接过李奶奶递来的青瓷碗,蜜枣在碗底泛着琥珀色的光。
"你奶奶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老人摩挲着碗沿的兰花纹。
"说望舒这孩子名字起得太重,怕你总惦记着要活出个样子来。"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帮老人拢好披肩。
奶奶三个月前因心脏病去世,爷爷离世也已经两年了。
现在,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回到家中,把门反锁上。
我赤脚走过冷寂的客厅,爷爷的摇椅在角落里静止,扶手上还搭着那条藏青色毛毯。
上次奶奶发病时,我就是用它裹着老人下楼急救。
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厚重的剪报册。
翻开第一页,是十年前父母遇害的新闻报道。
剪报册里父母的笑脸已经泛黄了。
"爸,妈,我很快就能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了。"我轻声说,手指描摹着照片上父母的笑脸。
我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
里面详细记录着张明德父母这十年来的生活轨迹、日常习惯、健康状况。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但那个躲在衣柜里的七岁的我,已经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窗帘被猛地拉上,黑暗吞没了墙上那些文学奖状。
3 雨夜复仇
雨水拍打着城西老旧的居民楼,我站在三楼防火通道的阴影里,医用橡胶手套在手指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看着腕表,秒针指向12时,301室传来电视机报时的整点提示音。
我已经断断续续观察了三个月,张富贵每晚七点准时收看新闻联播的习惯。
"老头子,该吃降压药了!"王梅嘶哑的喊声穿透门板。
我笑起来。
两周前我通过参加社区志愿活动上门打扫卫生,所有降压药剂都被我掺了安眠药。
当时钟指向九点半,301室的灯光熄灭。
我没有着急行动,而是站在楼道等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我从口袋里取出钥匙。
上个月社区统一更换门锁时,我特意申请来帮忙登记钥匙编号,配了一把301的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门开的瞬间,陈年烟草与中药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佛龛前燃着的三炷香已经烧到根部,袅袅青烟中,观音菩萨慈悲的面容正对着我微笑。
我轻轻带上门。
主卧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安眠药起作用了。
我穿过客厅,却突然踢到一个搪瓷杯。
杯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很清晰,但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头柜的相框上。
我看清那是年轻的张明德穿着囚服,下方写着"死刑执行"和日期。
我举起刀时,突然看见镜里的自己。
苍白的脸,漆黑的眼,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这个瞬间,我恍惚看见七岁的自己从镜子里走出来,小小的手指向床上的人。
第一刀刺入王梅松弛的脖颈时,温热的血溅在我的手上。
不像电影里那样喷涌,而是缓慢地渗出,像坏掉的水龙头。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开,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我。
"记得2003年9月18日吗?"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
"你儿子也是这样割开我爸爸的喉咙。"
第二刀精准地切入颈动脉,这次血液呈扇形喷射在印花床单上。
张富贵在睡梦中抽搐了一下,因为安眠药的作用他并没有醒。
我绕到床的另一侧,用刀尖挑起张富贵的下巴:"你总对记者说儿子是被冤枉的。"
刀锋陷进脖颈里:"现在你可以去阴间亲自问他了。"
我就像当年的张明德一样,一刀又一刀刺向张富贵。
当刀尖最后一次拔出时,张富贵的睡衣已经浸透成暗红色。
我突然想起父亲遇害时穿的也是蓝色条纹睡衣。
这个荒谬的巧合让我笑出了声,笑声惊醒了窗台上的虎皮鹦鹉。
就像小说写的,既然要报仇,那就不能放过任何活物,蚯蚓要竖着劈开,蛋黄也要摇散。
所以鹦鹉我也没有放过。
离开前,我仔细检查了每个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
雨势渐小,我撑着透明伞走进半夜十二点的街道。
拐进小巷,从早就藏在这里的背包取出干净衣物换上。
拐角处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温暖明亮,店员正打着哈欠整理货架。
我买了热牛奶,坐在便利店不急不慢喝了起来。
"这么晚还工作啊?"店员随口搭话。
"刚写完新书结局。"我微笑着展示手机文档里《雨夜》的最后一章。
屏幕上显示的最后修改时间是00:27。
"大作家真辛苦。"店员扫着商品。
——
第二天清晨六点, 我出现在社区工作站,头发还带着湿气。
"望舒怎么来这么早?"居委会主任关切地问。
"通宵写稿,索性直接来帮忙。"我递上热气腾腾的豆浆。
我主动询问:"张叔叔王阿姨他们今天怎么没来领鸡蛋?"
以往张富贵夫妻每天都是最早等在工作站门口的。
虽然张富贵夫妻两人人品不好,但居委会主任也怕他们真有意外。
“我一会叫几个人去看看。”
我点头:“好,要是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居委会主任带人去了张富贵家,不到半小时,小区传来隐约的警笛声。
——
301室
雨水从没关严的窗户渗进来,稀释了地板上早已凝固的血迹,让整个客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红色。
年轻的法医蹲在尸体旁。
“男死者张富贵,七十岁,女死者王梅,六十八岁,两人为夫妻关系。“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判断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王梅身上只有两处刀伤,都在脖子上,第一刀是刺伤,第二刀是切割伤,其中第二刀是致命伤。”
“张富贵身上却足足有二十七刀,其中致命伤是因为脾脏被刺穿破裂。"法医手套上沾着半凝固的血浆:"根据伤口血液凝固程度,凶手一开始故意避开了所有要害,最后一刀才刺破脾脏。"
刑警队长陈默盯着墙上张明德穿着囚服的照片,照片下方还摆着死刑执行通知书。
凶手明摆着在折磨死者,根据他以往的办案经验,多半为仇杀,这让他想起档案里一沓受害者家属名单。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
警局惨白的灯光照在眼上让人有些不适。
我安静坐在椅子上。
陈默把死者生前照片推到我面前。
“案例询问,不要太紧张。”
我乖巧点头。
“认识两名死者吗?”
“认识,我兼职社区志愿者就是在他们小区。”
陈默写笔录的动作不停:“据我所知,你家在城南,怎么会跑到城西当志愿者?”
我微笑回答:“不止在城西,大学期间我经常参加志愿活动,毕业后也没断,一有时间就经常去各个城区帮忙。”
"张富贵夫妻遇害那晚,你在哪里?"
“你知道他们是张明德父母吗?"
“你恨他们吗?"
陈默一连三个问题,紧盯着我,我毫不畏惧和他对视。
"我不太清楚张叔叔他们是哪天遇害的,只是今天早上他们没有出现,社区居委会主任去家里才发现他们遇害了。但是我最近晚上一直在家写新书《雨夜》的结局。"
"需要我拿电脑上的修改记录给您看吗?"
“我知道他们是张明德的父母,但我不会把张明德做的事怪到其他人身上。"
我轻笑着,纸杯在我手里微微变形:“至于恨不恨,我父母死的时候我还小,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们了。”
询问结束后,我撑着透明雨伞,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雨幕。
从此以后,雨夜不再是我的噩梦。
——
继张富贵夫妻后的一周,第三个死者出现在养老院。
退休法官王志远被人发现靠坐在轮椅里,颈部动脉被锋利物品割开,喷溅的血迹喷溅在墙上。
而我此时正在老年大学讲授《古典诗词中的死亡意象》。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新闻时,我看了一眼,继续微笑着划开下一页PPT:"李贺诗云'秋坟鬼唱鲍家诗',这种对彼岸世界的凝视......"
法医实验室里,陈默把两起案件的照片并排摆放。
两起凶杀案没有任何相同点,死者之间没有任何往来,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死于刀伤。
凶杀现场以及附近都没有找到凶器,说明凶手有自己的固定凶器或者凶器已经被处理了。
仅凭这些相同点不足以并案处理。
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新邮件,法医那边发来的毒理报告显示,第一案死者张富贵胃里检测到微量安眠药。
安眠药是处方药,开具后医药店都需要保留票据。
陈默抓起外套冲出门,立刻带队前往周围医药店询问。
此刻,我正站在护城河桥上,看着雨滴在水面激起无数同心圆。
我松开手指,任掌心的药瓶沉入河底,瓶身上隐约出现了"三唑仑"的字样。
这瓶安眠药来自两年前,当年爷爷常年失眠,只能靠吃安眠药入睡。
任谁也不会通过安眠药查到我身上。
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漫步回家。
——
自从张明德的父母惨死在家中后,这座城市好像又出现了一位连环杀人犯。
两周时间,连续四起凶杀案。
死者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年龄在二十三到四十岁之间。
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社会联系,职业各异,从退休法官、到公司职员、夜班保安,还有一个健身教练。
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全都是一刀毙命,伤口精准地切断了颈动脉,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折磨痕迹。
警方起初怀疑是仇杀,但死者之间毫无关联,甚至连共同认识的人都没有。
监控录像要么模糊不清,要么恰好被遮挡,现场从未留下指纹、毛发或衣物纤维。
而在这座城市警局的正对面,刚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厅。
"望舒,一杯美式,加双份糖。"刑警队长陈默推开玻璃门,习惯性地在吧台前坐下。
我微笑着点头,手指在咖啡机上熟练地操作。
陈默手撑着脸,看着我的动作。
"最近案子很多吧?好多次看到你们匆忙进出。"我随口问道。
"别提了。"陈默揉了揉太阳穴。"算上张富贵已经第五起了,后面四起都是还是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真可怕。"
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拿出一颗苹果,顺手拿起咖啡制作台上的水果刀,动作自然地削起皮来。
刀刃锋利,削下的果皮连成一条完美的螺旋。
"你这刀挺快的啊。"陈默随口说道。
"嗯,定期磨的。"我笑了笑,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推到陈默面前,"吃点水果,别太累了。"
陈默道了声谢,咬了一口苹果,汁水在嘴里爆开。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你最近晚上都几点下班?"
"九点。"
"怎么,怀疑我啊?"
陈默笑了:"哪能啊,就是问问。"
见他笑,我也跟着笑。
每次杀完人,我都会把刀洗得干干净净,再用酒精浸泡彻底消毒,确保不留下任何血迹或DNA。
然后,第二天,它又会出现在咖啡厅的台面上,被用来切水果、削柠檬皮,甚至偶尔给警察们递上一块水果。
没人会怀疑我。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光明正大在警察局对面开店,每天给警察泡咖啡的人呢?
更何况,咖啡厅的监控有显示我每晚的下班时间,附近的便利店老板会记得我总是买完夜宵就回家。
我站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看着陈默走进警察局的背影。
没一会陈默又和几个同事匆匆走出大门,神色凝重,显然又是在讨论最近的连环杀人案。
我低头,唇角微微扬起。
——
"老板,一杯冰美式,不加糖。"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抬头,放下刚刚洗干净的咖啡杯。
"稍等,马上好。"我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余光却悄悄打量着站在吧台前的男人。
雨夜连环杀人案省里成立了专案组,周毅就是专案组的组长,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来买咖啡。
他很高,肩膀宽厚,制服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是那种典型的"警察身材"。
"我听陈警官说连环杀人犯只在雨天作案,最近一直有雨,我都不敢出门了。"我抱怨着,将咖啡递给他。
周毅接过咖啡,低头喝了一口:"有警惕心是好的,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个凶手很狡猾,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听说死的都是成年男性?"我手上的动作不停,状似无意问道:"凶手应该很强壮吧?不然怎么制服得了这些人?"
周毅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确实,手法干净利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会不会是健身教练?或者军人?"我出声建议。
"毕竟能一刀毙命,力气肯定不小。"
周毅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倒是挺会推理。"
我抿唇一笑,低头继续擦拭桌面,没再说话。
——
夜晚十点,我锁上咖啡厅的门,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街道很安静,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我喜欢这种时刻,城市沉睡,而我是唯一清醒的猎手。
直到我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但很刻意,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却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我的脚步没停,手指却悄悄摸进了包里,握住了那把水果刀的刀柄。
我故意拐进了一条小巷,脚步声立刻跟了上来。
下一秒,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从背后捂住了我的口鼻,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别动!"男人恶狠狠地在我耳边低吼,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我的腰,将我往巷子深处拖。
我没有挣扎。
甚至有一瞬间想笑,没想到我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但很快,巷子口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
"喂!你们看那边!"有人大喊。
捂住我嘴的手一僵,男人咒骂一声,猛地推开我,转身就跑。
我踉跄了一下,顺势跌坐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在脸侧。
几个刚下夜班的打工族冲了过来,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连忙扶住我:"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我抬起脸,眼眶泛红,嘴唇颤抖着。
"谢、谢谢你们……"我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后怕的哽咽,"我……我没事……"
警局的询问室里,灯光依旧刺眼。
我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
一件外套披在肩头,是周毅给的。
接到报案后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能描述一下袭击者的样子吗?"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更沉。
我摇了摇头:"太黑了……我没看清。"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他让我别动……"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画面,肩膀不自觉地缩了缩。
周毅忽然伸手,轻轻覆在我的手背上。
"别怕,"他说,"我们会抓到他的。"
我抬起眼看着周毅,轻轻点了点头。
不到两天,那个醉汉被抓到了,他一直在说自己只是喝多了,酒精上头才想占点便宜。
周毅专门来咖啡厅告诉我,最终处罚醉汉十五日拘留,一万元罚金。
4 雨夜猎手
雨水又细又密集,我站在巷口的阴影里,宽大的黑色雨衣将我完全包裹。
我调整了一下面上的口罩,戴上雨衣自带的帽子,确保每一寸肌肤都被遮挡严实。
我的第六个目标,此时正在便利店门口来回踱步。
凌晨三点二十分,猎物开始向监控盲区走去。
我无声的向前移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藏在袖中的水果刀已经微微发热。
"操,这鬼天气。"李明志突然咒骂着转身。
我立即停下,整个人凝固在雨中。
就在我准备继续靠近时,一道刺眼的车灯扫过巷口。
"警察!不许动!"
我的肌肉瞬间绷紧,肾上腺素飙升。
警灯的红光将雨幕染成血色,看到周毅举枪冲来的身影,我毫不犹豫转身逃跑。
"站住!"
子弹擦过雨衣的兜帽,带起的气流让布料翻飞。
我能感觉到帽子被气流掀动,但雨水立即将它重新贴合在脸上。
我刻意压低身形,让宽大的雨衣完全掩盖女性特有的曲线。
我熟悉这座城市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右转,钻进通风管道,穿过地下车库。
警笛声渐渐远去,但沉重的脚步声仍在紧追。
我贴着一根排水管静止,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周毅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我甚至能闻到火药味,能听到他踩到水洼的声响。
警察的枪口在雨中画着警戒的弧线,距离我藏身的角落仅一步之遥。
"目标丢失!"周毅对着对讲机怒吼,"疑犯身高约一米七,体型偏瘦,动作极其敏捷!监控有没有拍到正脸?"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回应:"只有背影,雨太大,摄像头全是水雾。"
我的嘴角在口罩下勾起。
半小时后,最后一道警笛声消失在街道尽头。
雨势渐弱,变成朦胧的雨雾。
我缓缓掀开兜帽,从雨衣内袋摸出手机。
社交软件上,咖啡厅的工作群正在讨论明天排班的事,周毅十分钟前还发消息问我是否安全到家。
我轻轻敲击键盘:"刚洗完澡,准备睡了。今天雨好大,你们执勤小心。"发送完毕后,我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转身走向巷子更深的黑暗处。
明天太阳升起时,地上的这些水痕会像我所有的罪行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警方的档案里,那个"矮小敏捷的男性凶手",也将永远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5 猫鼠游戏
一次没有得手,我开始等待第二次机会。
我站在便利店对面的公交站台,水果刀贴着我的小臂,被雨衣袖口的松紧带牢牢固定。
三天了,警方终于不再安排人力进行保护。
便利店的自动门开,李明志拎着塑料袋快步走出,不停地左右张望。
他比三天前瘦了一圈,我看着他钻进旁边的小巷。
巷子尽头的监控上周就坏了,这是周毅亲口在咖啡厅抱怨过的。
我跟上去,胶底鞋踩在水洼里发出一点声响。
"谁?"李明志突然转身,塑料袋在他手中哗啦作响。
我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雨水顺着我的雨帽流下,在面前形成一道水帘,他看清我全副武装的样子后,转身就跑。
我快速追上去一脚踹在他腿弯,他向前一扑跪在水坑里,塑料袋里的泡面和啤酒滚了一地。
我趁机踩住他的后背,刀尖直直刺向他的后脖颈。
"求求你......"他的声音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我有钱......"
"记得三天前吗?"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差点害我被抓到。"
李明志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
不是作为那个连环杀手,而是警局对面咖啡厅里,被他撒了一身咖啡依旧温柔说没关系的店员。
刀刃转到前颈,我缓慢的、用力的划过。
李明志的惨叫变成了一串血泡,我看着他在抽搐中死亡。
我收起刀,用李明志的外套擦净刀柄。
走之前还在他口袋里塞了半张咖啡店收据。
警察的效率实在太慢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线索,就让我帮他们一把。
当然,收据并不能证明什么,纯粹是我太无聊了。
回到咖啡店后门,我把雨衣和胶鞋塞进早就准备好的垃圾袋焚烧。
明天环卫工人会把这些灰烬送到城郊的垃圾场。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推开咖啡店的门。
周毅是第一个客人,他眼睛布满血丝,手里拿着现场照片。
"又一起。"他把照片摊在吧台上,"同一个凶手。"
我凑过去看,露出惊恐的表情,还干呕了一下。
照片上李明志的尸体泡在雨水中,整个人肿的像个泡芙。
"这是昨天晚上下雨发生的吗?"我递给周毅一杯加双份糖的美式。
周毅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是,今天早上五点多环卫工打扫卫生发现的,在雨里泡了一晚,尸体都泡肿了。”
“最近晚上别单独出门。"周毅叮嘱我。
警察们陆续进来,讨论着最新的凶杀案。
我从果篮取出一个哈密瓜切成块状,摆盘后端给警察们。
雨又开始下了。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水果刀在我手中闪着冷光,等待着下一个雨夜的召唤。
——
警局
周毅盯着证物袋里的半张被水浸泡字迹模糊的收据。
这是从李明志口袋找到的。
刚刚技术科勉强还原了部分内容,上面印着「**美式×1,双糖**」和时间戳:23:0*。
他抬头看向街对面的咖啡厅,看的并不太清楚。
只能看到林望舒在玻璃窗后,正低头切水果。
周毅推门进去,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周警官,今天这么早?"我抬头微笑,用水果叉扎了一块苹果递给他。
"昨晚又熬夜查案了。"他接过苹果坐下啃了一口,目光扫过我修剪得圆润完美的指甲,没有任何可疑的裂痕或伤痕。
"老样子?"我的手搭上咖啡机上。
"嗯。"周毅把证物袋放在吧台上,不动声色推向我,"对了,你们店昨晚十一点多还营业?"
我想了想:"没有啊,我们最晚营业到晚上十点。"我又指了指证物袋里的收据,"这应该是系统时间出错了,前两天打印机确实故障了。"
打印机故障是真的,但时间戳却是我手动调整的。
周毅盯着我的眼睛。
"这样啊。"他点点头,收起证物袋。
——
雨夜,我来到距离我家只有两栋楼的住宅楼。
我已经观察家暴男陈强一周了。
每次醉酒后都会殴打妻子,邻居报警三次,最后都不了了之。
昨天他的妻子忍受不住终于逃去了朋友家,今天只剩他一个人在家发疯。
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时,陈强正瘫在沙发上灌酒,电视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
他眯着眼看向门口,醉醺醺地问:"你谁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关上门,反锁。
陈强摇摇晃晃站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近:"聋了吗?问你——"
话音未落,水果刀已经刺入他的腹部。
陈强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终于认出了我:"你……你是那个咖啡厅的……"
我微笑,刀锋上挑,切断了他的声带。
"你老婆今天不会回来了。"我笑出声:"就像那些警察,永远慢一步。"
陈强倒在地上,抽搐着,血泊渐渐扩大。
我蹲下身,用他的衬衫擦净刀柄,然后用带着医用手套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放在他的胸口。
那是一年前的家暴调解书,上面有他妻子的签名,以及警方潦草的备注:"情节轻微,不予立案。"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濒死的男人:"现在,你终于可以安静了。"
陈强的尸体第二天被发现。
周毅站在现场,盯着那张被血浸透的调解书,指尖发冷。
凶手在挑衅警方,甚至特意选了一个"有案底"的目标——像是在替天行道。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技术员:"死亡时间?"
"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
周毅的瞳孔收缩。
李明志口袋里的咖啡厅收据时间也是晚上十一点,两起案件的时间会是巧合吗?
他直奔咖啡厅,推门时风铃剧烈晃动。
林望舒不在,只有新来的兼职生手忙脚乱地泡咖啡。
"望舒姐这两天休息了。"兼职生说,"她说有点发烧,在家休息。"
周毅盯着案板上那把水果刀。
刀柄缠着防滑胶带,刀刃雪亮。
他戴上手套,拿起刀对着光细看,刀身光洁如新,没有任何血迹残留。
"这刀用了多久了?"他问。
兼职生想了想:"这个我不清楚,但望舒姐说这是她专属的,应该从开业就在用了。"
周毅缓缓放下刀,心跳如雷。
咖啡店开了一个多月,连环杀人案半个月前开始。
——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空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白板上,七个凶杀案死者照片整齐排列。
周毅盯着投影幕布上的命案现场照片,开始从头讲述分析。
“近一个月以来,目前一共有七起凶杀案,凶手作案频率非常频繁、并且胆大。”
“第一案死者是一对夫妻,在家中惨死,男死者张富贵身中数刀,这是明显的泄愤行为,初步判断凶手和死者有仇怨。”
“第二起死者是养老院的退休法官,第三起是上班职员、第四起是夜班保安,第五起是健身教练,第六起就是李明志。”
“后五起死者均为身强力壮的男性,没有社会关联,生活里没有和人有仇怨,都是被一刀毙命。”
“现场没有凶器、没有任何凶手的痕迹。根据所有数据分析,这五起是同一个凶手,所以并案处理,由我们专案组负责。”
法医敲门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出炉的第七份尸检报告。
"死者陈强,四十岁,身中两刀,一刀在腹部,一刀在脖颈。"法医的声音在空调嗡鸣中显得格外沉闷。
“死者醉酒后经常殴打妻子,这种情况下凶手一般都是夫妻中的一方,但陈强妻子当晚在朋友家有不在场证明。“
"这起案件凶手就像是在审判,并且作案手法和之前也不同。"
"创面倾斜角度37度,凶手身高应该在165到170之间,女性。"
"但奇怪的是,从肌肉贯穿深度来看,凶手爆发力远超普通女性."
周毅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黑洞。
165到170这个数字精准得刺眼。
他眼前浮现出咖啡厅里那个总是微微仰头看他的身影。
她穿着平底鞋时,视线刚好落在他喉结下方两公分处。
"周队?"陈默用文件夹轻敲桌面,"你上次说的咖啡厅半张收据......"
"打印机故障。"周毅出声打断陈默,声音大得让所有人转头。
他强迫自己松开攥紧的拳头,"查过了,确实存在系统时间错误。店员能证明那台机器上周刚修过。"
他说谎了。
店员只说"我们老板最懂这些机器"。
法医的激光笔移到第七起案件的照片上,"最关键的在这。"
陈强的尸体仰躺在血泊里,胸口那张调解书被血液泡得发皱,警方盖章的部分恰好完整保留。
"凶手能接触到盖有警方公章的资料,说明凶手要么就是警察,要么就是可以接触到警察”。
周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半个月前在咖啡厅抱怨过"这些家暴案最后都他妈调解了事"。
"凶手在玩我们。"陈默一拳砸在桌上。
周毅盯着照片里李明哲扭曲的脸出神。
他曾经在咖啡厅闹过事,把热美式泼在了林望舒的制服上。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望舒说:"没关系,我换一件就好。"
局长合上文件夹,"第一起和第七起凶杀案分别成立重案组,第二起到第六起依旧交由周队长的专案组。"
暴雨拍打着警局窗户。
周毅来到证物室,用紫外线灯照射发现收据边缘的咖啡渍。
蓝紫色荧光下,污染物呈现出完美的同心圆扩散,这是专业萃取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摸出手机,通话记录里"林望舒"三个字在黑暗中发着幽光。
——
咖啡厅的风铃依然清脆。
周毅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警察,我正在给新来的兼职生示范拉花。
奶泡在咖啡表面绽开一朵玫瑰,我看到后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你知道陈强死了吗?"周毅上来就说。
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个酗酒还打老婆的客人?我们都住在一个小区,小区就这么大,有点消息都传的很快。"
风铃又响,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叽叽喳喳地涌进来,我转身招呼她们。
忙完后,我回头对他笑,从柜台端出摆满水果的托盘,"各位警官要尝尝吗?"
周毅一动不动看着我的笑脸。
他早就应该明白:真正的凶器从来不是刀,而是那些香气四溢的、加了双份糖的咖啡,日复一日地麻痹着他的判断力。
理性和感性交织,他在挣扎。
最终,周毅亮出证件:"林望舒女士,我们警方怀疑你和几起凶杀案有关,现在请配合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进警察局了。
我坐在金属椅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周毅坐在我对面,他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林望舒,你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周毅推过来一张照片,是李明志尸体口袋里的的那张咖啡收据。
我微微前倾身体,仔细端详那张照片,然后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上次您给我看的我们店的收据?时间不对啊,之前就和周警官说过,我们十一点不营业的。"
"打印机故障?"周毅冷笑一声,"技术科已经确认,这张收据的时间戳是人为修改的。"
我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是这样,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周毅又指着收据一处:“收据被雨水浸泡后有些东西肉眼难辨,但经过检测发现,上面还有一处扩散形咖啡萃取的痕迹。”
我摊手:“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咖啡店只有你和兼职员工,我观察过,萃取大多数都是你在做,兼职员工大多数是做拉花或者打下手。”
“这说明李明志死前见过你。"
我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首先,有萃取痕迹不能说明什么,可能很多收据纸上都有痕迹,这只能说明李明志在我这里买过咖啡。”
"其次,那天我很早就回家了,监控可以证明。"
"监控只拍到你离开咖啡店,之后呢?"周毅倾身向前,"你去哪了?"
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着圈:"直接回家了,洗澡睡觉。周警官,你不会真怀疑我吧?"我抬眼看他,眼里盛满无辜,"我连杀鸡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杀人呢。"
"陈强死的那晚,你在哪?"周毅打断我。
"在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发烧了,吃了药就睡了。"
周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真巧,每次命案发生时,你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我露出困惑的表情:"周警官,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陈默走了进来,俯身在周毅耳边低语几句。
我看到周毅的表情变得阴沉::"继续搜查!每一寸都不要放过!"
我知道他们在我的房子和咖啡店一无所获。
我的雨衣、手套和鞋子早已化为灰烬,随着城市垃圾被送往填埋场。
周毅突然换了个话题,他翻开一个文件夹:"林望舒,1996年生,父母双亡,由祖父母抚养长大。"
"十年前,你的父母在家中被杀,凶手是连环杀手张明德。"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我记得,那是个悲剧。"
"张明德已经被执行死刑,但他的父母张富贵和王梅,在前段时间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周毅盯着我的眼睛,"二十七刀,和你父亲当年的伤口数量一致。"
我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掐进掌心,脸上浮现出悲伤:"我听陈警官说过这件事,还因为这件事来录过笔录,但我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复仇。"周毅吐出这个词,"你在为父母报仇。"
我笑了,笑声在冰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脆:"周警官,你是在写小说吗?我父母去世时我才七岁,我对他们的记忆都很模糊了。"
周毅没有理会我的话,他继续道:"然后你开始模仿张明德的作案手法,选择雨夜,选择成年男性受害者......"
"证据呢?"我打断他,"如果我是凶手,证据在哪里?"
“并且你觉得我一个女人能杀的了那么多成年男性还全身而退吗?”
审讯陷入了僵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讯室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周毅的手机响了,他走到门外接听。
透过半开的门缝,我听到他压抑的怒吼:"什么叫没有血迹反应?!那把刀明明……"
我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这场游戏,我依然占据上风。
周毅再次进来时,脸色铁青:"你可以走了,但是暂时不要离开本市。"
我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周警官,我能理解你们破案心切,但随意怀疑一个守法公民,这不太合适吧?"
周毅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如刀般锐利。
5永远的悬案
就在我转身要走时,他突然说:"林望舒,你知道为什么张明德选择你父母吗?"
我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你父亲在书店买了一本《唐诗鉴赏辞典》,和你母亲讨论李白的诗。"周毅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张明德最讨厌知识分子,尤其是会背诗的。"
我的后背绷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套《唐诗鉴赏辞典》,现在就放在我的书架上,是父母留给我最后的生日礼物。
"周警官,"我转身,脸上依然挂着笑,"你真的很会讲故事。不过,我对这些陈年旧事没兴趣。"
——
两个月了,自从林望舒离开警局,连环凶杀案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局里已经准备结案,七起案件归为悬案,输入“全国未破案系统”永久保存。
这一日早上来咖啡店工作,我碰到了周毅。
"周警官。"
听到我的声音,周毅转头。
我主动邀请他:"要喝杯手冲吗?今天有新鲜的哥斯达黎加。"
咖啡厅里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香气。
周毅看着我操作手冲壶。
"你知道为什么哥斯达黎加咖啡会有蜂蜜香吗?"壶嘴悬停在滤杯上方,"因为咖啡农会特意保留果肉层。"
"我辞职了。"他突然说。
我的手依旧稳稳的注水:"啊,好可惜,那你以后喝不到我冲的咖啡了。"
我取下滤杯,咖啡渣形成完美的山丘。
"你知道吗?"
"好的咖啡师从不会用同一把量勺取不同产地的豆子。"
我的手指轻轻掠过刀具套里的水果刀,笑吟吟看着他:"工具交叉污染会毁了一杯好咖啡。"
我将咖啡推到他面前。
"尝尝看。"
风铃再次响起,咖啡杯底残留的液体里,咖啡豆的油脂正在形成完美分层。
——
雨季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街道上全是青黄相接的落叶。
我随便找了一张相对干净的长椅坐下,看着手机里本市的社会新闻,偶尔拿起自己冲的咖啡喝上一口。
游戏继续还是结束,从来都是我说了算。
而现在,我选择......
让这场精心烹制的猫鼠游戏,继续慢火细熬,静等下一个雨季的到来。